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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天我把湯姆昨晚幹的好事一件件講給他聽，湯姆還不信。直到他扶著腦袋走到客廳，看到地上那堆加隆山，還有外面一片狼藉的草地，才尷尬地默認了我的指控。

他拿著魔杖把那堆加隆重新裝回袋子裏，仔細回想自己昨晚還發了什麽瘋。我安慰他說，除了這些，就是折騰我——其他就沒了。

我把香腸和煎蛋端上餐桌，湯姆神色還是郁郁的。我笑著倒了一杯牛奶，“真的沒有了——”

湯姆半信半疑地瞥了我一眼。

他已經完全記不起來昨晚說的那些胡話了，但帶我買衣服居然沒忘。這幾天臨近開學季，霍格莫德人來人往，十分熱鬧。

我實在不喜歡那些從頭到腳全是黑布的長袍，感覺那像是服喪。但湯姆說大家都這樣穿，如果我不一樣，會非常引人註目。我只好同意了。

我們還到翻倒巷買了一根舊魔杖。因為登記過，所以這根魔杖特別便宜。湯姆要我隨身攜帶。我把它別在腰後，就像曾經見過的很多巫師一樣。我感覺我現在特別像一個女巫了。

湯姆眼神柔和地看著我蹦蹦跳跳，“確實，我的小女巫。”

街上人流如織，幾乎每一家店鋪都熱鬧非凡。我舉著剛買的冰淇淋，把上面的巧克力全都舔幹凈。我們就像普通的情侶一樣，游蕩在嘈雜的人群當中。

很快來到了九月，湯姆要返校上學了。我明明知道我們不會分開幾天，周末的時候他就會回來了，可還是不由自主地情緒低落。這些日子美好得像個夢境，現在似乎到了夢醒的時候了。

接下來很長一段時間，我必須要獨自生活。一個人外出，一個人做飯，夜晚時一個人休息。我不能再隨時隨地把我發現的生活裏的一點點快樂分享給湯姆，也不能在感到畏懼的時候抓住他的手。

我知道這樣的情緒非常矯情——我又不是一個需要人照顧的孩子——也不是沒了湯姆就活不下去了——這些都是以後必須經歷的事情。我必須要學會獨自應付魔法世界。

我努力掩飾著這些覆雜的情緒。我不想讓他在學校也為我擔心。可湯姆還是察覺到了——事實上，我們現在已經親密到了只要對方有一點點異樣，都能很快發現的地步。

開學前一天，我在家裏收拾東西。湯姆從外面回來，帶回來一只貓頭鷹。他說：“如果一切順利……這個聖誕節我就帶你去……”

第二天我送他走。夜騏黑色的羽翼像雲霧一樣浮動。這只瘦骨嶙峋，看起來十分可怕的生物脾氣卻意外地溫和。它好像也感覺到了我的不舍，反反覆覆地在頭頂盤旋。

“我周末就回來。”湯姆從車窗裏探出頭說，那樣子仿佛離家的人不是他，而是我。夜騏緩慢地扇動著翅膀，很快就消失了。

夜裏我失眠了。想來想去，爬起來寫了封信——但我沒發出去。我的新郵差米米顯得很不開心。我可不想讓湯姆跟我一起失眠。

雖然很不適應，但每天要做的事，湯姆和我已經在過去兩個月裏演練過無數遍了。一切顯得駕輕就熟，無論是外出采購食物，還是出去散步都十分順利。沒有巫師意識到他們身邊還藏著一個麻瓜。我一開始對魔法世界的畏懼也漸漸平覆下來。

我甚至還去書店買了很多基礎的魔法書籍。我想更多地了解一下這個世界。店員對我這個年紀沒上霍格沃茲，反而在這兒買東西感到很疑惑。

我支支吾吾地說這是我給家裏的小妹妹買的——她明年就要上霍格沃茲了。聽完，店員很熱心地幫我挑選了一大摞書。我的臉色就越來越尷尬——我不知道該怎麽把它們帶回去。

我硬著頭皮請店員幫我打包，“我不能在外面使用魔杖，您能幫我施個漂浮咒嗎？”

幸好這兩個月我跟湯姆了解了不少魔法知識。店員很痛快地答應了。

我把那些書帶回去，就像帶回了一座寶藏。雖然——雖然很多都看不懂吧，但至少長了不少見識——我現在知道舟型烏頭跟狼毒烏頭的區別了，還知道了好多好多咒語。

我拿著魔杖煞有其事地比劃著，“攝魂取念！”然後想象著一道白光飛出去，笑得樂不可支。

我還買了一點魔藥材料，在湯姆的工作間裏，試圖對照著魔藥課本制作魔藥。上面說，只要耐心、認真，就能熬出一鍋合格的魔藥。我覺得這兩樣我都不缺。

我對湯姆多次提及的迷情劑非常感興趣。配料並不難買，首先是把天仙子花瓣研磨成汁，然後加入蜂蜜，放置兩個月——嗯，直接進行下一步吧。加熱坩堝——我不會用坩堝，也不敢在工作間點火——我怕一不小心把家燒了，於是我想到可以直接在鍋裏熬煮～

當然我沒有選擇我們常用的鍋，而是拿了一個備用的小鍋。高溫後放入花瓣，揮舞你的魔杖——我裝模作樣地抖了兩下魔杖。

然後將蜥蜴的血液、火灰蛇的卵、菖蒲根搗碎全部混合倒入鍋內，揮動魔杖順時針攪拌3分鐘。等到藥劑發出珍珠色的光澤即可成功——我尷尬地看著鍋裏糊成一團的東西，嗯，好像看不出來“珍珠色”……

我可沒膽子把這東西喝下去。過足了女巫的癮以後，我把那個鍋連同鍋裏的不明物體一塊兒扔了。一定要扔遠一點。千萬別被人看見。太丟人了。

這股莫名其妙的狂熱來的快去的也快。因為家裏布置著除塵咒，每天需要做的清理工作很少。我又沒有工作——我很快就覺得無所事事的無聊了。

我用家裏的壁爐去了破釜酒吧，重新回到闊別了兩個月的普通人世界。明明才不過六十多天，卻好像過去了很久很久。

我看著那些熟悉的街道、熟悉的店鋪感慨萬千，然而我很快意識到好多人在看我。我低頭一看，原來我身上還穿著魔法世界那身喪服似的黑袍呢，怪不得都看我。

但現在回去再換也太麻煩了。我選擇忽略那些異樣的視線，在街上隨便逛了兩圈。我意外遇到一隊出來募捐的孩子，這裏離我們的孤兒院很遠——孩子們的面孔也很陌生。

我走過去，想要給他們一點錢——這時我突然想起身上只有加隆和西可，我現在根本沒有麻瓜世界的貨幣。

但我還是悄悄丟了一枚加隆過去。我有些低落地走在街上，感到自己仿佛成為了一個異鄉人。

我走進一家書店，書架上沒有奇怪的名字和破舊的書籍，所有的書都幹凈又親切，像一個友好的朋友。我買了幾本感興趣的帶回家。

湯姆周末回家的時候我正窩在沙發裏看書。這些書可比那些魔法書籍吸引人多了。尤其是我現在看的這本——亂世佳人。我已經看到女二梅蘭妮去世的部分了，把我哭得鼻涕一把淚一把，扔的一地都是紙巾。

湯姆回來嚇了一跳，還以為發生了什麽事。等到知道我是因為一本書哭成這個樣子，他又好笑又無奈，“為什麽看這種東西？”言語之間十分輕蔑。

“我沒有事情可做嘛。”我眼睛紅紅地說，自己也有點不好意思。

這次湯姆離開我就平靜多了。他說的對，我現在可以做任何我想做的事情了。我不想待在家裏毫無意義地等待湯姆回來，然後在這種焦渴的等待中枯萎。

我開始經常光顧書店，那些書帶我離開了這個寂寞的家，見識到一個個新奇多彩的世界，那些故事讓我心醉神迷。我也開始學習各種甜點的制作。我發現我真的在做面包上很有天賦，嘗試的新食譜一兩次就能成功。連挑剔的湯姆都說我的廚藝進步很大。

日子像流水一樣不知不覺就過去了。湯姆在的時候它會變得五彩斑斕，可其他時間也並不單調。我不再感到患得患失，也不再畏懼和害怕，像一株被移植到其他地方的植物，我現在終於開始適應腳下的土地了。

我真希望把這樣的心情分享給湯姆。我寫了一封信送出去，信裏說霍格莫德今晚月色特別美麗，不知道他那邊是不是這樣。我又新學了一種菜譜，等他回來的時候就做給他試試。我愛他。

寫完後我伏在桌上，呆呆望著窗外霧蒙蒙的世界。這時我看到樹林盡頭，有什麽東西跳躍著出現了。它越來越近、越來越近，很快來到了窗前。我震驚地瞪大雙眼，那是一條通體藍色、晶瑩剔透的蟒蛇，它漂亮得簡直像童話裏的精靈。我伸出手，它將尾巴放在我的手心裏，就像在和我打招呼。

它觸碰到我的一瞬間，一股奇異的暖流傳遍全身，我忍不住打了個哆嗦。一個大膽的想法突然出現在我腦海裏。“守護神咒……？是你嗎？湯姆？你來陪我了，對不對？”

我在書上讀到過這個非常高級的咒語——尤其是對湯姆來說，我有點不太相信他能做到。

這條蟒蛇用尾巴纏住我的手臂，就像藤蔓纏住了樹一樣。它好像不會說話，那雙大大的眼睛裏卻滿是溫情。

我臉上的微笑越來越大，最後變成一個燦爛至極的笑容。守護神咒——那他是想著什麽施出這個咒語的？會是我嗎？我會出現在他印象最深，最快樂的記憶裏嗎？

我將臉貼在它的尾巴上，溫柔地撫摸著它。

從那天開始，這條美麗的蟒蛇經常在夜裏來到我身邊，一直陪著我。我和湯姆都默契地沒有提起這件事——我隱隱約約覺得他似乎對這件事十分回避，很不願意談起。我有一點能明白他在想什麽——湯姆一直都不是情緒外露的人，這種無法控制的感情，是不是會讓他感到羞澀，甚至是尷尬呢？

我覺得他這樣的想法很沒有必要——愛有什麽不好意思的？我愛一個人，就要大聲地說出來。但我同時又有點心疼湯姆，所以一直都心軟地睜一只眼閉一只眼。

可有一天小湯突然就消失了。這是我給它起的名字。它雖然不會說話，卻那麽善解人意，在很多個孤單的夜裏一直陪著我。

我記得很清楚，是因為那天還發生了一件令我印象深刻的事。

當時已經很晚了，我迷迷糊糊地睡醒，猛然間發現床邊似乎站著一個人。我立刻就清醒了，從床上爬起來，打算去擰燈。還沒等我起來，那個人就又將我撲倒在床上，我掙紮了一下，忽然意識到這個一言不發的人是誰。我半信半疑地喊了一聲，“湯姆？”

他沒說話，死死地攥住我的手。我感覺到湯姆身上一陣冰冷的潮濕。外面雨聲滴滴答答的，已經下了很久了。湯姆應該是淋透了，他頭發上的水珠不停地滴到我臉上，簡直就像是他哭了一樣。

我為這個想法感到一絲好笑，可隨即就覺得不對勁。湯姆沈默的時間也太長了——長得令人心慌。

“湯姆？”我試探著問道，“怎麽了？發生什麽事了？”

他一動不動地在黑暗裏，沒有反應。我猶豫著動了一下手腕，“你先松開我——”湯姆反倒把我抓得更緊了，我感到一陣刺痛——明天這個地方一定要淤青了。我苦笑著想。

“湯姆，”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，但安撫湯姆的情緒我已經駕輕就熟了。“我不會離開你的，你摸到我手上的戒指了嗎？我馬上就要嫁給你了。以後我就是安妮.裏德爾，過不了幾年我們還會有孩子，彼得.裏德爾，安娜.裏德爾——”

我說著情不自禁地笑了起來，“我記得你不喜歡你的名字——我們以後絕對不用上面那兩個，一定要選一個很特別很特別的，好不好？”

湯姆的禁錮松動了些，我掙紮著抽出手臂，用一只手環住他，另一只手輕輕撫著他的頭發。濕得像只落水狗。我心疼地想。

湯姆僵硬的身體慢慢放松下來，我感覺到他將臉埋在我脖頸裏。好涼。我打了個寒戰。

不知道又過了多久，他總算說話了。“安妮——我沒有死——”湯姆幹巴巴地笑了一下。“不對——應該是我不愛你——”

有一瞬間我的腦海一片空白，“你說——你說什麽？”

他沒反應。然後我聽見他的笑聲——我很快意識到他是在哭。

“哦，湯姆……”我立刻清醒過來。不對——太不對勁了——他這話似乎不是跟我說的——到底發生了什麽事？到底怎麽了？他之前是什麽意思？死——等等，幾個月前他好像也說過這個話題……

“太可笑了——安妮——”湯姆低聲笑著，聲音幹澀得要命，“我——安妮——你會永遠——你永遠不會離開我，對吧？”哪怕在這種時候，湯姆也沒有示弱。他這句話是用威脅的語氣，咬牙切齒地說出來的。我嘆了口氣。

“當然，當然，我愛你，湯姆，我愛你，我永遠不會離開你。”我溫聲安撫道。

“再說一遍。”湯姆低低道。

我又重覆了一遍，“我要怎麽樣才能讓你相信呢？你是我在這個世界上最珍惜、最愛的人，我想和你在一起，慢慢變老，到四十歲，到五十歲，到我們倆頭發都白了——不對，”

我故意道，“也許那時候你還很年輕呢，我會變得很老，我會四十歲，五十歲，六十歲，最後老得連牙齒都像落葉一樣掉光了。而你仍然年輕、迷人，那時你還會愛我嗎？說不定就輪到我了——求你不要離開我，求你永遠和我在一起——”我笑嘻嘻地說，終於聽到湯姆低低的一聲輕笑。

黑暗中他沈默地註視著我，我感到他似乎在猶豫著什麽，但他終於下定了決心。一陣突如其來的尖銳刺痛出現在我的手腕上，好像被燒紅的鐵烙燙傷了，疼得我眼前一黑。

“湯姆……”我顫聲道，眼淚都快下來了。

“已經好了。”湯姆輕輕抖了一下魔杖，我這才註意到他不知何時將魔杖抽了出來，正對著我。在魔法世界這代表著威脅。他剛才對我做了什麽？但現在火燒火燎的疼痛已經消失不見了。

“這下你永遠都不能離開我了。”湯姆心滿意足地說。他似乎已經恢覆正常了，有些疲倦地丟掉魔杖。他抱著我翻了個身，用手捂住眼睛，一動不動，像具死去的屍體。

第二天，當我看著那個細細長長，很像一條猙獰的毒蛇的烙印時，絕對想不到這就是日後大名鼎鼎，令人聞之色變的食死徒印記。他們說我是唯一一個沒有魔法也不是巫師的食死徒。然而現在我只覺得烙印所在的地方微微起伏，它好像是活的——在低低地喘息。

“這是什麽？”我問。

“一個印記。”湯姆淡淡道。“我能通過它感覺到你在哪裏，有沒有危險。”

我立馬來了興趣，“那我碰這個的時候，你能感覺到嗎？”我好奇地問，輕輕戳了一下那個黑色的印記。我看到湯姆眼神微變，接著他意味深長地笑了一下，“當然能。”

我的眼睛立刻亮起來了。

湯姆慢條斯理地說，“還能隨時把你送到我身邊。

我眨眨眼，看著湯姆變得有點危險的眼神，感覺背後毛毛的。“那個——我絕對不會打擾你的——”我心虛地說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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